《金光大道》:“史诗”追求和“史传”笔法
《金光大道》是浩然平生最看重的作品,也是“文革”文...
严文井同志是我的第一任领导人。我1956年大学毕业,被分配到《人民文学》。那时刊物的主编就是严文井同志。他的主要职务是中国作家协会的秘书长,主编为兼任,具体的编务由副主编秦兆阳担当。而办刊宗旨,则由严文井同志遵照中央当时倡导的“双百”方针贯彻执行。那时刊物面貌,也反映着严文井同志的文学理念。
严文井同志任主编期间,《人民文学》上新人辈出,佳作连篇,发表了王蒙的《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》、孙犁的《铁木前传》等一系列小说精品,使文学事业的发展呈现出空前繁荣的景象。那一年多的时间,可以说是新中国文学的第一个黄金阶段。严文井同志为此所起的作用、所作的贡献,是值得赞誉、铭记史册的。
我第一次见严文井同志,他的风采出乎我意料。原以为,作为文学界的大领导,难免会有一些官员的气息。而他没有一点点领导者的架子,温文儒雅,和蔼可亲,全然是我阅读他作品时所想象的儿童文学作家模样,淳朴又老到,机智而幽默。实际上在我心目中,他始终是个泰斗级大作家,儿童文学界中里程碑式的名人。
早在大学读书时,严文井同志的童话《丁丁的一次奇怪旅行》,就给了我深刻印象。作品写小姑娘丁丁胆小怕事,经历一次奇怪而艰难的旅行后,获得了勇气。这不仅是我学习创作的课本,也使我受到了人生的启迪。参加工作不久,我从他的童话名篇《唐小西在下一次开船港》,又得到了从事业务和对待生活的感悟。
小学生唐小西因贪玩而总把功课推到“下一次”,灰老鼠乘机把他引入永远到不了“下一次”的“下一次开船港”。在这没有时间、一切静止的地方,唐小西终于认识到“时间”的意义。他逃出“下一次开船港”,乘“这次”就开的帆船,回到了妈妈身边。这个故事生动巧妙,被誉为童话园地里一朵“绽放的鲜花”。
其实,在文学创作上,严文井同志是一位多面手,他的散文卓然出众,也大多具有经典价值。其代表作《啊,你盼望的那个原野》,纪念他去世的爱人,他们在各自投奔延安的路上相遇,在革命的圣地相亲相爱,直至她生命的尽头。作品非常感人,有读者慨叹:“奇怪,一个老头,怎么能写出那么唯美、感性的文字?”
我曾为此篇写读后感:“那一个夜晚无比珍贵,冥冥中你敞开了心扉。深沉的怀念如浓酽的酒,而你面对的是一盏空杯。这悄悄的祭奠,惟有至亲至爱的人,惟有至亲至爱又永远不再的人,才能享受,才能领会。一个人一生,能喝到这样一杯用心血酿成的酒,该无悔了。 一个人用这样的酒祭奠至亲至爱,该无愧了。”
严文井同志编织的花环,无不蕴含浓郁的哲理诗意,被誉为“献给儿童的特殊诗体”。有评论家比喻他是“一口井”,喷涌出的是“柔和的美感”,“好像是底色,铺陈在他作品的字里行间”。确实如此,以致“文革”中写检讨,他竟这样开头:“春天,我看见一个穿红衣的少女从林荫道上走过来,感受到一种诗意和美……”
记得阎纲同志回忆“干校”文章,写他被打作“五一六反革命分子”时的遭遇。“一天深夜,我被批斗后押回所住的大仓库,行至拐弯处,一只胳膊挡住去路,一块桃酥递在我的手中。我的泪水一下子涌出来,老严啊,我尊敬的作家严文井,这是您的手臂!”阎纲“坐于床头,掂量许久,吃不下去,腹诵诗句,和血和泪”。
有时一个镜头,映现一颗人心。阎纲所记这一细节,曾经使我深受感动。这就是老作家严文井,无论在怎样的环境中,都会用他的手臂传递给人温暖的抚慰。严文井同志的一生,就是不断给人以温暖、诗意和美的岁月。他如还在,正值百年。但他何曾离去,他活在亲友和读者的感念里,活在他那千秋万代永不朽的文章里。